陳灘舊夢

◎成都市田家炳中學高一六班 張鶴浩譯

祖父帶我繞過一片參差的樹林，隔著青樹翠蔓，就聽到柔柔的水聲，復行數(shù)十步，眼前豁然開朗，一條明媚的大河若巨龍般臥在綠草如茵的原野上。

我有些不解地看著祖父，看著他滿眼欣慰地站在河灘邊，迎著徐徐河風仰頭長嗟?；蛟S是我探究的目光太過熾熱，祖父終于記起在這方天地間除了大河之外還有一個小孩，他回過頭來，向我招招手，讓我和他并肩站在河灘上。他長嘆道：“十年了，我又站在這個地方、這條大河邊，恍如隔世??！”他沒有給我提問的機會，自顧自地講下去。我感受到祖父說話的對象其實并不是我，而是這條纏綿的大河。

十年前，他站在河灘邊上，叩心泣血：河啊！你怎就成了這般狼狽模樣，你帶給我們的不應是“舸艦迷津，青雀黃龍之舳”的繁華嗎；不應是“亂石穿空，驚濤拍岸，卷起千堆雪”的澎湃嗎；不應是是漁舟唱晚的恬靜，抑或是鷗鳥翱翔的長鳴嗎？而在我腳下的你呢，為何卻褪去了這些本該屬于你的華章，緩緩變成奄奄一息的臭泥溝？

而現(xiàn)在，祖父癡癡地走到水邊，迫不及待地掬起一汪清水，笑看瀲滟水光中暈出一片朦朧煙靄，而透過這煙靄，祖父像看見了十年前被化工廢水污染的大河。那時祖父悲戚地走在河邊，看著各色塑料垃圾編織成一條致命的“絲帶”，隨大河的搏動一圈圈拉緊，讓大河只能殘喘地流動。

祖父說，不知為何，那時河灘邊的風竟是咸澀的，他想這一定是大河看見了自己悲情的歸宿，所以連帶著河風也有了淚的咸苦。

可惜大河不能像人一樣吶喊，但它卻借著嗚咽的風控訴著，控訴著那些貪得無厭者、無知可悲者、利欲熏心者，控訴著他們的短視。祖父站在河灘上大聲疾呼，大河啊，吶喊吧，讓你一切無法言說的痛苦都化作狂風，吹醒傲慢者的夢，吹開盲從者的眼，讓他們好好看看，仔細看看，那條孕育生機的大河到底變成了什么樣！

幸而這狂風吹醒了有志之人，鼓動了一批清醒的人，他們七手八腳地扯斷了大河身上的鐐銬，洗凈大河滿臉的污垢，讓大河終于得以喘息。

此時風乍起，吹皺一河綠水，惹得岸邊垂柳幾度偏頭淺笑，柳枝微顫，似樂女青紗擁圍著這一域浩渺。河邊淺灘，早是一派喧囂，野鴨、灰鶴……人們隨意在淺灘上一走，便會撲棱棱“驚起一灘鷗鷺。”

柔和的陽光穿透那鷗鷺揚起的水花，光暈紛亂深邃，水珠就要落下了，沒有想象中的冰冷，反而是溫熱的。祖父揉了揉眼，那是淚吧，沾得指尖一片晶瑩！

這遼闊大地上流淌的大河，你帶給我們的本就應是能枕著入眠的美夢，這個夢，曾經真真切切地存在過。如今，我站在河灘上，不用做夢就可見河水漲落，清波漣漣；不用做夢就能見那水寒潭清，煙凝山紫；不用做夢就可睹那綠水湯湯，滟滟千里！

夏夜微風吹拂，水波蕩漾，漁舟唱晚，裊娜到我們耳邊時，已不只是歌聲了，更是大河與自然的和弦……

評語 這是一篇情感真摯、意境深遠的佳作。作者通過細膩的描寫和巧妙的修辭，將祖父與河流之間的深情厚誼以及河流的興衰變遷生動地展現(xiàn)在讀者面前。文章不僅表達了對自然環(huán)境的深切關注，也傳遞了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美好愿景。同時，文章語言優(yōu)美、流暢，具有很強的感染力，讓讀者在閱讀過程中能夠產生共鳴。是一篇值得推薦和學習的優(yōu)秀作品。

（指導教師：成都市田家炳中學楊佳）